目送

喜歡龍應台的文字，
她一向犀利、一針見血，
對社會觀察入微、下最冷靜的評論，
不過在新書目送裡，
好像少了那一貫的冷靜和犀利，
我看到了更多的憂傷和多情，
新書裡她不再只是政治評論家，
她不再是台北市前文化局局長，
她也不只是大學的教授，
她更多更多是女兒、是母親、是自己。

她說：

我們這一代人，
錯錯落落走在歷史的山路上，
前後拉的很長。
同齡人推推擠擠走在一塊，
或相濡以沬，
或怒目相視。
年長一點的默默走在前頭，
或遲疑徘徊，
或漠然而果決。
前後雖相隔數里，
聲氣婉轉相通，
我們是同一條路上的同代人。

二十歲前曾相信很多東西，
後來一件一件變成不相信。
曾經相信過愛國，
後來知道"國"的定義有問題。
曾經相信過歷史，
後來知道，
原來歷史有一半是編造的。
曾經相信過文明的力量，
後來知道，
原來人的愚昧和野蠻不因文明的進展而消失。
曾經相信過正義，
後來知道，
原來同時完全可以存在兩種正義，
而且彼此牴觸，
冰火不容，
曾經相信過理想主義，
後來知道，
理想主義者往往禁不起權力的測試。
曾經相信過愛情，
後來知道，
原來愛情必須轉化為親情才可能持久，
但是轉化親情的愛情，
猶如化入杯水中的冰塊 -
它還是那玲瓏剔透的冰塊嗎？
相信與不相信之間，令人沈吟。

這五百里路，
惠能曾一步一步走過，
我的父親母親，
曾經一寸一寸走過。
時光，是停留不停留？
記憶，是長的是短的？
一條河裡的水，是新的是舊的？
每一片繁花似錦，輪迴過幾次？

有時候，
時代太殘酷了，
你閉上眼，
不忍注視。

我慢慢地、慢慢地瞭解到，
所謂父女母子一場，
只不過意味著，
你和他的緣份就是
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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